空之森

清晨的伯辛市，偶爾會漫上一層縹緲薄霧。

 

 

「奇犽......」稚嫩的童音從後方傳來，奇犽身子巨震，倏地回首。

 

 

 

是小傑。他試圖安慰自己。

 

 

 

啪咑。

 

 

他反射性地朝下一瞥，右手蜿蜒的血痕自指尖滴落，灑了一地的紅漬，妖豔的讓人不敢多看。

 

 

圍繞在他身旁的黏腥味是那麼濃厚。

 

 

耳畔清楚地聽見小傑驚詫的喘息聲，他雙手成拳，心中滑過一抹苦澀。

 

 

 

你看吧，果然殺手的天職才是最適合你的。

 

 

不...不對...我現在已經是個獵人了......

 

 

你剛剛也聽見了吧，小傑多麼驚訝啊，一名獵人會任意的殺人嗎？

 

 

奇犽用力咬唇，拚命想要止住狂風驟雨般來襲的恐懼，頻頻顫慄的身軀卻早已不聽使喚，腦海中只一而再再而三地盤旋出大哥淡漠的嗓音，再無其他。

 

 

小傑現在肯定在害怕著，怕你也許下一秒就會瞬間取走他的性命......

 

 

 

「我才不會！」用盡全身氣力喊出的聲音，驚起樹上鳥兒一片撲翅，鳴叫著朝蒼空竄去。

 

 

奇犽頹然坐倒在地，腦中無法遏止的浮出了另一不屬現在的聲音...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※   ※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風很大，雨聲霏霏。

 

 

「......你究竟是誰？」箝制對方的雙手微顫著，奇犽緩緩地開了口，認真且小心翼翼。

 

 

眼前的少年笑得更深。「我一直在等你問我這個問題。」

 

 

「我問你，你還記得你曾殺過的人嗎？」

 

 

奇犽呼吸一窒，眼瞳中瞬間閃過什麼，快得來不及捕捉。「現在是我在問你。」

 

 

少年輕笑，深邃的瞳眸像在打量，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。「看來不記得了呢。」

 

 

「回答我的問題！」幾乎低吼出聲，奇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，內心突然湧入紛亂懼意，刺激他的每一根神經，令他遍體發寒。

 

 

 

他突然害怕聽到答案。

 

 

「那麼，三年前的今天，還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像是沒有發現奇犽的異狀，抑或許根本視而不見，少年繼續問著。

 

 

 

時光彷彿在那時候倒流，有如五雷轟頂，奇犽只能愕然凝視著眼前的少年，逐漸鬆開束縛。

 

 

「想起來了是嗎？」語氣中揉著毫無情感的讚美，少年噙著冷然的笑意，勾起奇犽的下巴，動作徐緩輕柔。

 

 

「就告訴你好了，我的名字。」

 

 

「不...不要......」奇犽的語氣軟弱而無力，面色慘白如紙。

 

 

「要，你要的。就像三年前你也毫不理會那孩子的懇求一樣，」拂開奇犽額前垂落的銀亮髮絲，他瞇起了眼，聲音低柔的像是在勸哄。「我也不打算聽你的。」

 

 

「我的名字是葛恩。葛恩‧佛朗特。」

 

 

 

 

※    ※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......！」手槍從掌心滑落，男人張開口，卻再不能發聲。

 

 

面無表情地把手抽回，童稚的大眼只是默默看著男子的身軀軟倒。

 

 

「啊，已經結束啦，小奇下手越來越乾淨俐落了。」

 

 

輕嘲一聲，稚嫩的嗓音淡然，「只要接到任務就必須完成，這是家裡的規矩。」

 

 

同情？那是什麼？揍敵客家不需要那種東西。

 

 

「沒錯沒錯，小奇真是厲害，已經懂了呢。」

 

 

大哥讚許的聲音從頭上傳來，同時揉亂他一頭銀髮。奇犽閉上眼，平靜的聲調透出一絲無趣：「什麼時候老爸才肯讓我自己一個人出任務？」

 

 

「那可不行，好好看著可愛的弟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喔。」

 

 

奇犽不再說話。

 

 

他是揍敵客家下一任繼承人，從小爸爸就是這麼告訴他的。據他說，他的資質比家中歷史的任何人都要優秀，也因此，他受的訓練也遠比其他兄弟來的更加嚴苛。

 

 

但他其實不喜歡這樣。在他的記憶中，大哥總是比他強悍，比他聰明，各個方面都凌駕於他，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崇山峻嶺。每當站在大哥的前面，他就覺得自己像是個微不足道的螻蟻。也就是說，揍敵客家沒了他不會垮。

 

 

所以他不懂，為何不讓大哥來繼承？

 

 

 

「好了，閒聊就到此為止。那邊的人，你也該出來了吧？」平靜的彷彿事不關己，烏黑如緞的髮絲順著風揚起飛落，伊耳謎收回了覆在奇犽頭頂的手。

 

 

令人窒息的寂靜緩緩流淌。

 

 

「小奇，殺了他。」

 

 

不易察覺的，瘦小身軀微顫。他抬頭望著哥哥。

 

 

「嗯？怎麼了嗎？」接收到弟弟驚愕的視線，伊耳謎低下頭，略揚的語氣顯示出他的不解，「小奇，斬草要除根，那個人已經把剛剛的畫面全都看的一清二楚，不殺了他會影響到家族的聲譽。」

 

 

奇犽咬緊下唇。

 

 

「還是說，你害怕了？」

 

 

「......沒那回事。」

 

 

輕巧地跨出步伐，奇犽的眼眸轉為暗沉的紫藍，像一個解也解不出的魔術方塊。「我給你十秒的時間決定，你要自己出來，還是我過去？」

 

 

沒有任何聲音。

 

 

「還剩八秒。」

 

 

風嬉戲著掠過耳畔。

 

 

「還剩四秒。」

 

 

「小奇，不用浪費時間了，直接過去吧。」大哥淡漠的嗓音自後方揚起，奇犽擰起眉，舉步。

 

 

在距離一步之遙時，一抹人影撲出，蜷起身子不住地顫抖。「求求你，饒了我吧！我發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，請饒我一命吧！」

 

 

「小奇，動手。」

 

 

「不！不要！拜託你，我向上天發誓！真的，我會從此消聲匿跡，永遠不再出現。所以，求求......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劈啪！

 

 

一道閃電劃破天際，刺耳的雷聲彷彿混雜著男子的慘叫，奇犽閉上眼，本能地摀住耳。

 

 

「真的是很不湊巧，他就偏偏選在錯誤的時間走到錯誤的地點，就這樣目睹了一切。」

 

 

「你知道嗎，出事的前一晚，他才剛跟我通過電話。電話裡，他很高興的告訴我，他找到工作了，待遇不錯，又是待在某位企業家的身邊。他說，等他有能力自己創業之後，就要讓哥哥過最好的生活。」

 

 

「他的人生，他的事業，他的夢想，他的一切正要起飛，可是，全都沒有了。在那天之後，什麼都沒有了。」

 

 

漠然的聲音極輕，卻包含著刻骨銘心的感情。即使奇犽摀住耳朵，拚命想要隔絕一切，那些聲音仍不停鑽入，在他腦裡瘋狂嘶喊，衝擊他的每一個細胞。

 

 

「我一直一直在等待，等著機會到來......」

 

 

伸手扣住奇犽的脖頸將他抬離地面，少年臉上泛起陶醉的神情，黝黑的瞳仁狂亂而迷離。「就在今天，我要你血債血償。」

 

 

白皙的肌膚浮現紅痕，奇犽掙扎著，胸中像是有千萬支火把齊齊燃燒，嗆得他喘不過氣，腦中思緒紛亂難以彙整。

 

 

可是，他的身體像是有自我意識般，忽地竄動起來。

 

 

光影掠過，少年的瞳孔倏然瞪大，驚疑的低下頭。

 

 

朵朵艷紅的花朵在他胸膛爭相綻放。

 

 

像是慢速播放的影片，少年抬起頭，然後失笑。

 

 

「終究¼還是沒能敵過你啊。揍敵客家的殺手......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夏雨幕後：

 

 

 

不知道為什麼，寫這篇的時候腦子就不停運轉，下一段要寫什麼都像早就規劃好了，『答答答答』(機關槍音效)的拚命狂寫，希望各位看得還滿意Ù¾Ù